“大哥,这是……”赵江疑惑着。
何阳翻开笔记本的一页,卷起来在炕桌上转过朝向赵江。
“兄弟,这是我家传的法子,从我爷爷那儿传下来的。一弄一个准。”何阳说的十分笃定。
他这样说,肯定是和打围相关的。赵江定睛细看,一看就发现不得了。
上面记录了一种饵块和迷香的制作方法,专门用来对付鹿的。
饵块由麸皮、豆饼炒熟蒸干,加入盐粒,配合特殊的材料,一起混合均匀,压实晒干。这些材料都好弄,有一两味现在自家种种没人管。
迷香所需的材料更为复杂,多为中药材,其中最为主要的是紫河车和洋金花。不过现在年头,进城一趟花点钱,还是能弄齐的,后世就不行了。
使用方法并不复杂,就是到五月割鹿茸的季节,寻得鹿群习惯待着的地方,吹响号角,撒上没有加特殊材料的饵块。
鹿群吃上几天,习惯了听号角开饭,降低警惕性后,再喂加东西的饵块,同时点燃迷香。
两者作用下,鹿就迷糊腿打晃,晕过去了。鹿会昏睡十几二十分钟,趁此机会,就赶紧上去割鹿茸,想打死也成。
这个和下盐窝子的法子各有优劣。药鹿的话,鹿是脑袋插在土坑里站着死,能保证鹿茸的完整性,不过鹿的数量较少。
迷香是一弄一大片,但鹿是摔倒的,很可能把身上最值钱的鹿茸摔损伤。
但对赵江来说,这法子真合适。他本来就准备在新房养殖鹿,有了这个法子,能省下好多活抓的劲,不用几个人赶猪似的在捕猎网里按鹿。
赵江翻动笔记本,里面还记载了一些何阳他爷研究的陷阱法子,大小围都有,不少对老法子进行了改良,在实践中进步。
赵江粗粗扫过,里面有个法子还挺有意思,是悬一根绳子在河流上,隔着水面一段距离布置滚钩来捕捉水狗子,颇有姜太公钓鱼,愿者上钩的意思。
那桦树皮做的号角有些年头了,摸上去手感细腻光滑,有老浆,是里面的油脂渗出来形成的。
授人以鱼,不如授人以渔。老一辈打围人的经验总结,真正的家传,这是份重礼,赵江也是真喜欢。
赵江也不假惜惜的说不要,问道:“何大哥,要不我抄一份,把原本留给你?”
见赵江动了心意,何阳反而是松了一口气,笑道:“不用!这里面记的东西,都在我脑袋里搁着呢,丢不了。你拿去看好了。”
何阳手掌朝上,轻轻屈起手指,示意赵江过来,然后附在他耳朵旁说道:“兄弟,这里面的法子都是真东西。可以的话,尽量离着远点弄。”
“我懂大哥。”赵江点头。这些法子精妙,但其实并不算特别复杂,打围的明眼人瞧见了,琢磨琢磨就能弄懂。
所以为了不被别人学去独门技巧,何阳是让赵江用这些法子、陷阱时,离着人远点山里使。
“那谢谢大哥了。”赵江把本子和号角都放在挎兜内侧,小心地拍了拍。
“哪有你跟我说谢谢的。”何阳摆摆头,“你先看着,要有不懂的来问我。”他是真心愿意把家学教给赵江。
胡华清心里想着,就这一个小本本,跟说书里的武林秘籍、绝世神功一样。
看着何阳脸上的疲乏,赵江也就没多停留,张盼行动不便,就由何阳的大哥大姐送两人到了屋外,目送他们走远才回去。
“这小爷们儿真仁义。”何云月感叹道,说的是赵江出手就是十元的阔绰,“咱往前跟赵家没来往吧?也就弟弟在山上被他救了。”
“要不能人家聚那么多爷们儿,打围的好手心甘情愿、死心塌地跟着他,还听赵江的干呢?上回杀那大爪子,赵江一呼百应的,好几个人跟着他在山上连轴忙了几天。”
何建峰说,“所以人家才能干下山神爷,打死猪神。抠裤兜里几分几元,没那气度的也就那样了,打围再厉害都白搭,这学不来。”
何建峰跟自己妹子说这话的时候,福林屯赵江家中,赵山喝多了酒,早早地躺炕上打呼噜了。
赵山莫名的皱起眉头,打了个大大的喷嚏,声响大的惊得他吓醒了自个儿,茫然地转动脖子看向屋内。
见只有赵兰一脸无语的盯着他,赵山迷瞪着眼笑了笑,翻了个身继续睡去,企图回到刚才自个儿灭猪神,上小喇叭的美梦中。
……
福江屯,柯卫军家中。
“兄弟,还不睡呢。”胡华清打了个哈欠问道。
“马上的。”赵江盘坐在炕上,快速把一页翻过,看完后收起来,拉灯睡觉。
他回来后,想着睡觉前看看何老爷子的笔记,结果越看越上头起劲,一下时间没打住。
数学的公式赵江看了犯困,这种山里玩意儿,他看起来就有意思。
何阳肯定没唬自己,那赵江等于学会了怎么活抓梅花鹿、马鹿、水狗子、艾虎、紫貂,到日子去试试,这些都是之后能搞养殖的
别人愁没地方养,不好弄吃得。但对赵江来说都不是啥问题,新房圈了一大片山头,包着河套。
鹿群就自己去找苔藓和石蕊吃食,平时赵江补充些麸皮和豆饼。水獭吃鱼虾就更简单了,临着河套下网,现在的资源可丰富了,杂鱼杂虾什么的管够。
艾虎、紫貂就不用说了,它们吃肉,赵江一家子吃的肉比它们还多。打下猎物,分它们一口就行了。这俩的皮张都是出口赚外汇的,价格年年在涨。
而且老爷子还写了,在他们这嘎达山里,顺着大山脊,靠近大兴安岭那边,碰到过犴达罕,也就是鄂伦春崇拜的图腾。
何老爷子那天夏季晚上住山里窝棚,天气燥热睡不着,索性起来顺着河边走。
然后他就看到一庞然大物,从岸边草荡跃入水中,只露出两双大大的角和一条脊背。
月光撒下来,水波荡开,陌生山兽的脊背闪烁大青石的颜色和质地。它在水里缓缓地游动,无比宁静。
何老爷子此前没见过这种野兽,当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,出于一种敬畏、恐惧的心理,憋着尿把抬起的枪口放下,看着犴达罕游到了对岸,消失在摇晃的草荡中。
山中最宝贵的就是信息,赵江打算之后去那儿瞅瞅。但地方有些远,得专门空出日子来,在山里住上几天。
“这一趟来福江屯春猎收获不错,干下猪神还得了何老爷子的笔记。”赵江想着心满意足,“后天上午就是春猎颁奖,拿钱收工回家,去石家定亲。”
猪神的买卖,估计不会那么快,应该要去见韩场长一面。
这日子越过越有劲儿啊。
第二天早上六点,赵江和胡华清还在睡梦中,吴俊三人已在山中忙活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