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舟破浪而行，船尾拖出磷光闪烁的痕迹。李青的右臂白骨正在生出血肉，新生的皮肤下流转着青铜光泽。璃突然按住他手腕：\"你看船头的灯笼！\"
纸灯笼上绘着采药图，背篓里隐约可见血莲子。老叟的烟锅敲了敲船帮：\"三百年前敖清姑娘乘此舟逃出龙墟，留下半卷《剜鳞录》，说后世会有个右臂生逆鳞的少年郎来取。\"
海底突然升起血色漩涡。少女的银铃声从漩涡深处传来，九百口青铜棺椁组成囚笼罩向巨舟。老叟的龙尾扫断桅杆，桅杆化作长枪刺入漩涡中心：\"青子，可还记得怎么用还魂草解噬心蛊？\"
李青的识海闪过母亲捣药的画面。他抓起船舱里的还魂草塞进口中咀嚼，苦涩的汁液混着龙血咽下，心口的冰裂纹突然迸发青光。少女的囚笼在触及青光的刹那土崩瓦解，棺中幻象尽数化作药渣消散。
\"不可能！\"漩涡中伸出少女半张溃烂的脸，\"噬魂蛊应该早就...\"
\"噬魂蛊畏苦，家母从小喂我黄连水。\"李青的右臂完全复原，掌心的噬魂蛊虫正在药汁中挣扎，\"你们算准我每世轮回，却忘了医者本能刻在魂魄里。\"
白骨舟突然调转方向，船头灯笼映出海底城郭。崩塌的龙墟残骸中，有青光从断壁残垣里渗出。老叟的烟杆指向光芒来处：\"敖清姑娘留的东西，该物归原主了。\"
璃的龙角突然剧痛。她看见青光中浮着枚玉扣，正是当年敖清塞进婴儿襁褓的那枚。李青跃入海水时，冰裂纹中伸出青铜根须，与玉扣上的血渍连成星图。
少女的利爪穿透老叟胸膛，掏出的却是把药杵：\"老东西，你根本不是...\"
\"采药人的魂，可比龙鳞执拗多了。\"老叟的身躯化作青烟，药杵坠海处升起参天巨树——正是李青家后院那棵百年槐树。树根缠绕着龙墟残骸，每根须脉都流淌着还魂草药汁。
李青抓住玉扣的瞬间，海底升起十二盏往生灯。灯光照出敖清残魂的身影，她手中逆鳞弯刀正与李青新生的右臂共鸣：\"青儿，该醒了。\"
漩涡中的少女发出最后一声尖叫，她的身躯被药杵钉在槐树干上，孕龙树根须从七窍钻入。璃的逆鳞弯刀突然暴涨，刀光斩开孽海血雾，露出一条通往归墟深处的青石小径。
白骨舟在岸边搁浅。李青的右臂鳞片上浮现《剜鳞录》全文，首行朱砂批注刺目惊心：\"以医者仁心饲蛊，方成破局刃。\"
槐树忽然开花，雪白槐花落满肩头。李青听见树根深处传来父母的笑语，那对采药人正将晒干的还魂草装进篓筐，篓底藏着片带血的逆鳞。
\"往前走。\"敖清残魂的声音随花雨飘散，\"有人在归墟尽头...\"
海浪吞没后话。李青转身望去，见青石小径尽头站着个背药篓的佝偻身影，那人转身的刹那，他看清了三百年来轮回中始终未变的脸——正是七岁那年，在后山悬崖为他采药坠亡的父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