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轮上的忠诚
初春的清晨,薄雾笼罩着王家村。七十六岁的王若群像往常一样,拄着那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,沿着村头的小路慢慢走着。他的步伐已经不如年轻时稳健,但腰板依然挺得笔直,那是半个多世纪的军旅生涯刻在他身上的印记。
路边的野草挂着露珠,在朝阳下闪闪发光。王若群停下脚步,眯起眼睛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。恍惚间,那些山影与记忆中的军营重叠在了一起。五十六年前的那个冬天,他的人生轨迹就是从这条小路开始的。
1965年1月,王家村的大喇叭里反复播放着征兵的消息。十八岁的王若群蹲在自家土坯房门口,听着广播里激昂的语调,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。
\"若群,发什么愣呢?赶紧把柴劈了!\"父亲的声音从屋里传来。
\"哎,这就去。\"王若群应着,却迟迟没有挪动脚步。他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张已经泛黄的宣传画上——一名解放军战士手握钢枪,目光坚毅地望向远方。
晚饭时,王若群扒拉着碗里的红薯饭,突然开口:\"爹,我想去当兵。\"
饭桌上顿时安静下来。母亲的手一抖,筷子掉在了地上。
\"你疯了?\"父亲瞪大眼睛,\"现在形势这么紧张,蒋介石天天叫嚣要反攻大陆,当兵是要上前线的!\"
\"村里没人报名,我不能当这个胆小鬼。\"王若群的声音不大,却异常坚定。
父亲重重地放下碗:\"你知道打仗是什么概念吗?子弹不长眼!\"
\"我晓得。\"王若群抬起头,眼中闪烁着年轻人特有的倔强,\"保卫祖国,人人有责。我书读得不多,但这个道理我懂。\"
那晚,王若群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,听着屋外呼啸的北风,久久不能入睡。第二天一早,他没跟父母打招呼,径直走向了公社的征兵处。
征兵处的院子里冷冷清清,只有几个干部在整理材料。王若群是那天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来报名的青年。
\"小伙子,哪个村的?\"一位穿着军装的中年人抬头问道。
\"王家村的,我叫王若群。\"
中年人打量着他结实的身板和炯炯有神的眼睛,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:\"好样的!现在像你这样主动报名的年轻人不多了。\"
体检、政审,一切顺利得出乎意料。一周后,入伍通知书送到了王家。王若群记得那天父亲蹲在门槛上抽了一整天的旱烟,母亲则躲在厨房里偷偷抹眼泪。
离家的那天清晨,村里几乎所有人都来送行。王若群穿着略显宽大的新军装,胸前别着大红花,在乡亲们复杂的目光中登上了那辆绿色的解放卡车。
\"到了部队好好干!\"父亲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,却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。
卡车颠簸着驶离村庄,王若群望着越来越小的家乡,突然感到一阵鼻酸。但他很快挺直了腰板——从今天起,他是一名解放军战士了。
新兵训练在某处偏远的山区进行。王若群所在的新兵连有120人,清一色的农村兵,来自五湖四海。他们这批人是为组建新的工程兵师而征召的。
训练比王若群想象中艰苦百倍。寒冬腊月,凌晨五点的哨声刺破寂静,他们必须在三分钟内穿戴整齐列队完毕。然后是五公里越野跑,单杠、双杠、俯卧撑......王若群的手掌很快磨出了血泡,又结成了厚厚的老茧。
\"坚持住!工程兵是部队的'开路先锋',没有强健的体魄怎么行?\"班长严厉的声音在训练场上回荡。
最让王若群难忘的是第一次实弹射击。当他扣动扳机,枪托狠狠撞在肩窝时,那种震撼至今记忆犹新。他的成绩出乎意料地好,五发子弹打了四十五环。
\"不错嘛,小子!\"班长拍着他的肩膀,\"有当狙击手的潜质。\"
但命运给了王若群另一个方向。三个月新兵训练结束后,上级决定选拔一批新兵进入汽车训练队。王若群因为反应敏捷、手脚协调被选中了。
汽训队的日子同样不轻松。理论学习阶段,他们需要熟记上千个汽车零部件名称和功能;实操阶段,则要从最简单的启动、换挡开始。王若群文化程度不高,但胜在肯钻研。他常常利用休息时间,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背记那些晦涩的专业术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