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寄出的家书
灵堂的白幡在暮色里摇晃,我跪在青石台阶上数着纸钱,灰烬像一群黑蝴蝶扑向屋檐下的红灯笼。母亲枕过的青花瓷枕还残留着中草药味道,父亲生前最爱的老式收音机在八仙桌上沙沙作响,突然播放出《二泉映月》的哀婉旋律。
\"关掉!\"我猛地站起来,带翻了铜盆里的黄酒。堂弟阿明慌忙去拔插头,收音机却像着了魔似的继续呜咽。满屋宾客都停下动作,我看见镜框里父母的遗像在颤抖,父亲中山装口袋露出半截泛黄的信封。
七月的暴雨砸在雕花窗棂上,我蜷缩在父母生前睡的拔步床上。母亲最后那声\"阿囡\"还在耳蜗里回响,她枯瘦的手指曾死死攥着床头的红木抽屉。现在那个抽屉虚掩着,露出捆扎整齐的牛皮纸袋。
第一封信的邮戳是1998年6月17日,父亲遒劲的钢笔字力透纸背:\"淑芬,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淋巴,手术费要八万。我把老宅的地契押给陈老板了,千万别告诉阿囡,她在准备高考......\"信纸右下角有晕开的蓝黑墨水,像一朵凋谢的蓝玫瑰。
第二封信的折痕已经发脆:\"今天化疗时吐了三次,护士说我的静脉像干涸的河床。淑芬,记得把阿囡的录取通知书锁在樟木箱里,别让催债的人翻到......\"我的指尖突然刺痛,发现信纸夹层藏着张当票,抵押物那栏写着\"龙凤金镯一对\"——那本该是我出嫁时的嫁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