它抬起头,从映着星月的溪流中站起身,一步一步缓缓地朝对岸走去。
……
赵江这边,宴会还在继续。
拉吉米走后,人们又开始吃肉喝酒和跳舞,不过因为他的打岔,还是蒙上了一层阴郁,跳起舞来也没那么灵动欢快了。
过了不到一小时,人们也就没了兴致,纷纷散了回撮罗子休息。
耶莉噶眼皮一搭一搭的,很困的样子。
赵江正准备起身,小女孩一下睁开了双眼,拉住他说:“我还没吹木库莲给你听呢。”
“刚才怎么不吹呢?”瓦罗聂摸着女儿的头发笑着说。
耶莉噶看了赵江一眼,摸着木库莲说:“人太多了,我不好意思。”
赵江冲看向他的向登峰摆摆手,示意自己待会儿再过来,重新在女孩身边坐下,笑着说:“我等了一晚上呢,终于能听到耶莉噶的曲子了,都等不及了。”
赵江这样说,耶莉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,“你也不要太期待,我吹的没有那么好。”
把耶莉噶都说紧张了。
“没事,你吹的很好听。”瓦罗聂鼓励女儿,“伊莲娜都喜欢听你的曲子,玛鲁们喜欢的,谁都会喜欢的。”
“那我要开始了。”耶莉噶看了赵江一眼,在他的笑眼中,将木库莲放到了嘴唇旁。
悠悠的动听音调响起,伴奏是火焰声与林间的晚风,缓缓地流淌进心田。
撮罗子里传出人们模糊的交谈声,活动的身影透过狍皮影影绰绰地映到地上。
不远处驯鹿群不时叫上一声,伴着不知何处而来的一声叹息。
瓦罗聂随着女儿的木库莲,火光映照着的脸庞带着忧伤,轻轻地唱起了歌。
“魂灵游荡去了群山的人啊,你们不要惧怕流淌的黑夜。”
“这儿永远有温暖的火塘,为你们照亮远方。”
“魂灵去了群山的人啊,你不要再挂念你的亲人。”
“晚霞的红云,眨眼的星星,流淌的银河和安静的月亮,为你的到来歌唱……”
……
晚上,赵江躺在撮罗子中,看着头顶的星空,耳边似乎还回荡着瓦罗聂的歌声。
撮罗子的隔音功能并不好,睡在里面其实就相当于听着风声,风声中还有人们的呓语和婴儿的哭啼。
赵山、胡华清、王竹、向志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,哪怕都柿酒度数不高,他们也喝得有些多了,横七竖八地躺着打鼾。
“哥,你还没睡着?”向登峰撑起身子,小声地问道。
“没呢。”赵江回答。
“你想啥呢?想那头人熊么?”向登峰问。
暗色中,赵江轻轻摇了摇头,“我只是想,他们这样生活,似乎也挺好的。”
“确实啊!”向登峰赞同,“他们都不用上班,每天都能打猎。比我们自在多了。”
赵江哑然一笑,兄弟是个大心眼子,显然没和他想到一条道上去。
赵江有些睡不着,索性起身往撮罗子外走。
“哥,你出去干啥?”向登峰问。
“撒尿。”赵江没回头地说。
赵江在夜晚的营地里转悠,他拿起军用水壶,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凉水,一抹嘴再抬眼,看到拉吉米坐在火塘边上。
赵江犹豫了一会儿,坐到了他对面。
拉吉米抬眼看了赵江一眼,又低下头去,手里拿着一只老旧的玩偶。
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。
赵江只是在火星的跳动声中,静静地看着夜空。
不知过了多久,赵江眼皮一合一合时,他闻到了一股焦味,挂在他后腰的侵刀反射着天际的一抹鲜红。
赵江手指一动,猛然惊醒,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狍皮,而对面的拉吉米已经不知去向。
那股焦味不仅没有随他的清醒消散,反而越来越清晰。
营地里的猎狗们全都不停地狂吠起来,唤醒了睡梦中的族人们,纷纷睡眼蒙眬地从撮罗子中钻出来,喧闹地议论着。
赵江的脑袋一阵一阵的抽痛,太阳穴狂跳,跟随人们抬起头,看向远方,他的瞳孔陡然紧缩。
本该是暗蓝的夜空被火光映照得火红一片。
山脊上浓烟滚滚,带着硫磺味的呼啸,跳窜的火舌撞碎、吞噬整片的森林,朝着下方山谷隆隆倾泻。
“嘭!嘭!嘭!”
树木中积蓄的潮气在高温中爆开,轰隆的破碎声不断,激起一朵一朵瞬间扑起的浪花。
火浪的嘶嘶声中,混着山兽的惊叫、奔腾,驯鹿幼崽的短促哀嚎。
热浪是有重量的,远处的空气扭曲着,沸腾的风带着灼烧吹到脸上,赵江不自禁地眯起了眼。
“托阿所发怒了!”
“火神生气了!”
乌力楞的人们惊喊着。
山火的发展时快时慢,不知何时火线就会推到这边。
耶尔尼斯涅大声竭尽全力呼喊着,和另外几位年轻人迅速组织起秩序,不再收拾撮罗子,只带上必要的东西让驯鹿驼载,清点人数,并往下边的大河走。
“江儿!”
“江哥!”
赵江奔跑着,穿梭在族人间,找到了同样焦急寻找他的赵山他们。
耶尔尼斯涅走来,手往下指,对他们说:“往下走!我们坐船顺流下去!”
他们在河边都放的有桦皮船,坐船走是最快的方法。
烟尘已经泛到这边了,呛得他们一阵咳嗽。
一股热浪扑来,实质的热感烫着皮肤。
耶莉噶被瓦罗聂抱着跑来,耶莉噶哭喊着,脸上挂着泪痕:“伊莲娜不见了!伊莲娜不见了!”
一位族人气喘吁吁地跑来,对耶尔尼斯涅说道:“人都点过了,就是没看到拉吉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