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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1章 工农团结一心,试问天下谁敌手(1 / 2)

第91章 工农团结一心,试问天下谁敌手

在盐碱地里讨食吃,着实是苦差事。

这种地需要年年整,因为它地表年年结壳。

钱进捡起一块盐霜覆盖的土块子捏了捏,嗤啦一声捏了粉碎。

王东扭头说:“跟供销社里的新桃酥似的。”

这东西跟桃酥完全两码事。

钱进摇头。

粗粝的土渣刺进指甲缝里很不舒服。

挟带了近海咸腥气息的北风往人鼻子里钻,像一把把锈蚀的刀片,割得人鼻腔粘膜发疼。

同来劳动的生产队劳力已经习惯了,一边说笑一边干活,进度可比突击队的青年们快多了。

当然这很正常,好劳力比不上老劳力,生产队一直有这样的说法。

特别是生产队里几个老把式们叼着旱烟,铁锨、锄头舞得像风车。

二十出头的突击队员扶着腰直喘:“老叔,你们这是有窍门啊把绝活教一教啊。”

“教不了!”老汉吐掉烟屁股,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。

“这绝活是童子功,我像你这么大那会儿,天天拿这地当热炕头睡、当新媳妇伺候,主要是熟能生巧。”

说着他把锨头往冻土上一磕,‘当啷’震下块拳头大的盐疙瘩。

钱进在盐碱地里忙活了一个多钟头,披上衣服去看收拾柴火的队伍情况。

当地柴火主要靠两部分,一是积攒的庄稼废料,比如玉米秸秆、麦秸秆、生皮、玉米芯之类。

二是在林子捡掉落的树枝、砍柞木。

柞木这种树木在海滨地区分布相当普遍,但凡有个小山丘,它们就会成群成簇。

刘旺财指着海面给钱进讲解:“那里有个坐岛,赶海可好了。”

“它之所以叫这么个名字,就是因为岛上有很多柞木,所以它本来叫柞岛,咱老百姓没什么文化,叫着叫着就成了坐岛,哈哈。”

劳动突击队里有各行各业的人才。

赵卫国是林场出身,下乡时候去了兴安岭林场。

他教几个青年辨认树龄:“五年生的枝桠最旺火,留三指宽的树桩来年还能发……”

斧头咔咔的响,惊飞了林间寒鸦。

队员们把袄袖子扎紧,拖着碗口粗的柞木往山下溜。

这样不光累还危险。

赵卫国看到后摆手:“多动动脑子,领袖同志怎么说劳动人民智慧多!”

他教导队员们捆柞木的时候,把它们弄成一个近似圆柱的形状,然后从山坡上往下滚。

一条条柞木滚下去,队员们高兴的欢呼。

赵卫国得意的甩手说:“这就叫邓艾滚山坡!”

是个人物。

钱进竖起大拇指:“古为今用,今天咱滚社会主义的柴火垛。”

砍柞木是一个劳动量相当大的农活,并不比刨地轻快。

一方面是因为它们长在山坡上,需要边爬边砍。

另一方面是一捆柞木连树干带树叶的,分量不轻快。

钱进来到后挥汗如雨。

他是总队长,必须身先士卒。

这让他有些后悔。

回头给弄个油锯出来,那家伙是砍树好手。

不过他琢磨了一下油锯的个头,自己手里这个金箱子才40公分的尺寸,还装不下呢!

赵卫国挑选柞木,选中适合砍的就做标记,社员们和队员们跟着就一哄而上。

刘有余跟在一边专门盯安全。

砍树最容易出事故!

钱进看到赵卫国做标记的树木挺多,问道:“是不是得可持续发展啊”

赵卫国疑惑:“啊总队你啥意思”

钱进解释了一下,赵卫国摆手:“别看柞木长得大,其实像灌木,它不怕砍,甚至可以说它贱脾气,越砍越旺。”

“只要树根还在,来年春天它们就会长出新的树条,年复一年,周而复始。”

钱进听后感叹:“长见识了。”

他们正忙活,树林摇晃的厉害,突然有黄毛野兔子窜出来。

“有兔砸!”队员们兴奋到破音。

说时迟那时快。

一条黄狗从某个社员身边窜出来,耳朵归拢瞪大眼睛,跟离弦之箭般扑向兔子。

社员笑道:“早就等这个时候了,每次来砍柞木都得带上狗。”

寻常来说,中华田园犬逮野兔不是一把好手。

可这黄狗彪悍的很,连跑带跳加打滚,几次撞到树上又改向,最后硬生生将野兔子扑倒在片草丛里!

它叼兔子回来。

刘旺财一招呼,它乖乖送到手上来:

“走,去蓄冬水那里看看,顺便处理了兔子。”

蓄冬水就是给农田的蓄水池里挑水。

生产队有扁担水桶也有小推车改造的运水车,这个活计简单。

却是生产队里最大的难题。

钱进去看了看。

刘家这个生产队的自然条件实在不行。

村庄附近没有河流。

要吃水要浇灌农田全靠水井。

可住海边的人家知道,这种地方的地下水存在海水倒灌问题,所以水井打上来的水不好喝,发涩发苦,海滨农村人把它叫做‘发盐’。

刘家农田是盐碱地,不光是历史遗留问题,还跟总是用这种发盐的地下水浇灌有关。

所以对队里来说,蓄冬水是个重要问题。

现在地里庄稼没长成,吃水少,河里的水资源就丰沛,像刘家生产队这样的村庄,得趁着此时给庄稼蓄水。

钱进去查看情况,发现蓄水池多多少少有问题了。

蓄水不是在地里挖个坑就能解决的事,这样水会渗入泥土跑光。

刘家生产队的蓄水池是抹了一层水泥,这是五十年代国家大力发展水利建设工程时期,城里某单位赞助的。

现在二十年过去,水泥面已经出现裂缝。

于是蒸发加上漏水,蓄水池成了鸡肋。

钱进去看过情况后给刘旺财出主意:“其实可以挖新的蓄水池……”

“哪有那么多水泥”旁边干活的社员心直口快,“俺队里现在水泥抹房子都不够。”

钱进说:“不用非得靠水泥,可以用大塑料膜覆盖住水池嘛。”

他在27年的农村见过很多这样的蓄水池。

蹲在地上给兔子扒皮的刘旺财笑出声来:“那么大的塑料膜去哪里找比水泥还困难呢!”

“去年入冬公社奖励张塑料布,我们裁成十几块给五保户糊窗户还不够呢。”

钱进琢磨:“等我给你们队里捣鼓着试试,我现在被供销总社安排到甲港上班,那边仓库多、物资多、南来北往的船也多。”

刘旺财一听腾的站起来,很激动:“要是你能搞到水泥或者大塑料膜,那真是给俺队里帮大忙了!”

庄稼离不开水。

更离不开肥料。

一直以来农村有句话说的很好,庄稼一枝,全靠粪当家。

突击队有几个队员就去协助运灰肥了。

这活计最腌臜。

还好劳动突击队在街道上得负责通厕所、挖粪池,队员们还能接受这件事。

反而钱进受不了。

他站在齐腰深的粪坑旁边直打怵。

这玩意儿要是掉下去,可真能吃个饱的。

粪坑旁边是积好的肥。

钱进接过铁锨来上手,发酵得有三个月的粪肥冒着白气,混着海草灰的刺鼻味道熏得人睁不开眼。

他决定回头得给队员们准备好口罩。

熔喷布医疗口罩现在不能拿出来,但用防水无纺布加布制作成的传统口罩可以露面。

他注意过,随着天冷很多工人骑车的时候戴上口罩了,他们戴的就是布口罩。

一辆辆独轮车满载粪肥往麦田运,钱进带头走前面,唱着《打靶归来》引领队伍。

行至陡坡处,车轮突然打滑,钱进没想到会遭遇地面的偷袭,差点掀了车子。

还好刘旺财在带路,他一个箭步顶住车尾,裤被车前铁钩划开个大口子。

现眼了!

钱进讪笑:“这地真的很滑啊。”

刘旺财领他回去让他拖鞋,上手比划了尺寸后去把老婆给自己刚做的新毛窝子鞋塞给他:

“穿这个,这鞋底纳了八层布,防滑!”

他跟刘旺财关系近的像亲戚,所以没客气,换上手缝的千层底布鞋感觉又舒服又暖和。

回到队里,刘旺财就不去上工了:“上次想杀猪给你吃没杀成,这次不能等了,人多咱们得杀它两个三个的猪!”

然后他冲外面喊:“杆子的杀猪刀磨好了没有”

有人吆喝一嗓子:“早就磨好了,队长你发话,咱随时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!”

钱进预料到生产队会杀猪。

可生产队的猪是要卖给国家然后年底给社员补贴工分用的,现在多杀一头,回头生产队就为难一分。

这样他来的时候带了肉。

队员们自行车上停在晒场,绑在后座的尿素袋子已经放下来了。

钱进去找几个肉袋子:“都打开。”

“这是……”刘旺财掀开袋子的手突然僵住。

一块块切割好的粉白猪肉泛着油光,都是肥瘦相间的好肉。

有的甚至肥膘足有两指厚,板油被冻得结结实实,让人看的眼馋。

晒场上窃窃私语突然变成哄响,干细碎活的妇女老人凑过来,喉结在干瘪的脖颈上滚动。

有歪戴头巾的妇女惊叹:“娘嘞,这膘头赶上俺家里炕头厚实了!”

还有老太太感慨:“上回见这般好肉,还是公社表彰‘万斤粮标兵’那年……”

老队长糙手往油膘上戳了戳,指头在上面使劲一抹,拿起来时油汪汪像蘸了蜜。

“城里同志们的心意。”钱进掏出手帕擦手上油脂,手表在腕间一闪,潇洒的让队里大闺女们忍不住瞟他。

“我在单位上班时候,同事听说我要支农,还听说咱乡下条件不好,硬是把牙缝里省出的肉票和粮票全贡献给我,让我支援乡亲们。”

“特别是有个女同志叫魏清欢,是女教师,现在恢复高考了,城里很多青年想参加高考,书本笔墨纸砚这些东西的价值是水涨船高。”

“她将自己多年积攒的书本拿去黑市换了一批粮票和肉票,特意委托我捐赠给咱队里……”

话没说完就被刘旺财攥住手腕:“使不得啊!”

“要杀也该杀我们的猪!”

老队长的手掌像砂纸,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尘土:“杆子!跟养殖员说说,把西圈里的猪全拖出来!”

钱进说道:“队长,你别客气,也别浪费我那些同志们的一片好意。”

“另外有个事,这不是快冬天了吗城里菜少。”

“我寻思我同事给队里送粮食送肉,咱队里能不能给他们送点蔬菜呢”

“这叫富余物资交换嘛,也是工农互帮互助的一种表达形式。”

刘旺财说:“这是理所应该的,他们不嫌弃就行,等走的时候我给你拾掇一些。”

钱进说:“我那边人挺多啊。”

刘旺财看看这些肉又看看一袋袋的米面细粮笑了:“人再多也不怕,咱队里现在蔬菜是有的!”

“没什么好东西,可白菜土豆冬瓜菠菜萝卜莲藕,这些东西有的是!”

钱进合计了一下。

可以。

他说:“那把肉全剁了,中午好好的吃一顿!”

他招呼杆子将大铁盆端来。

一盆盆的大肉块搬出去。

对钱进来说,现在肉蛋奶都是小意思。

金箱子空间足够大,米面肉乃至油都可以成规模的采购。

钱进还带来了乡下很缺的调味料,主要是干料。

半袋子八角、半袋子椒,什么草果、小茴香、孜然粉、辣椒面、桂皮香叶等等应有尽有。

刘旺财看的一个劲拍手:

“全是紧俏货,到时候给社员们发下去,看着吧,等年根炖肉那会,全队的香味能把外队的人引过来!”

“肉料都齐了,中午炖肉吃!”

中午吃炖肉的消息传出去。

整个渔村沸腾了。

废弃的生产队食堂前还有吃大锅饭时期垒的土灶。

有老太太正往灶膛塞晒干的海草。

火苗窜出来,烟雾萦绕之间,火烧火燎的人间烟火气被海风卷着满生产队乱转。

社员们闻着这股味道很快乐。

隔壁牲口棚传来猪嚎。

它们看着绳子和刀子很不快乐。

好些孩子兴奋的乱跑:“杀猪啦!吃肉啦!”

王秀兰带着妇女们刷洗那口八印大铁锅,锅底积着经年的盐垢。

“这锅是搞卫星集体农庄吃大锅饭的时候,公社发给队里的,上次用这锅炖肉是哪年了是不是六几年”她边笑边用海蛎壳刮着锅灰。

帮忙的寡妇摇摇头说:“你记错了,七四年用它炖过肉。那年公社书记领着外社的干部、标兵来视察,吃了咱两个猪。”

说着她悄悄抹了把眼泪。

刘旺财低声给钱进解释:“她男人就是那年出海遇难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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